早早的便开始准备,等到天还未黑透时,就已经上座开始吃饭饮酒,甚至还没忙完的谢弥山也早早回来了。
左右都是一家人,又是喜庆的日子,倒没有太多讲究,大家都聚在同一张圆桌上,不过坐在正中的是谢老夫人,她的左边是谢弥山,右边便是谢枕石。
温流萤紧挨着谢弥山而坐,只要稍稍偏头,便有可能与谢枕石对上目光,所以在这顿饭中,除了夹菜应话,她基本不曾抬头,更不曾朝着谢枕石那边看过一眼。
谢老夫人久不见儿子,在这样的时候,话就格外多,而且对着谢枕石的时候,她不再端着那种矜持贵重的姿态,毫不顾忌的一边往他的碗中夹菜,一边抱怨:“你瞧瞧你去边塞些日子,都成什么样子了,你这脸上、手腕上,到处都是伤,若是再多呆些时候,只怕母亲都看不到你了。”
“过节的日子,说这些做什么?”谢枕石将她夹的菜尽数塞进嘴中,显然不大想说这些。
“我若此时不说,只怕以后再没机会说了,你倒是听话,事事为旁人着想,想着去边塞替旁人立功,你怎么不为你的母亲想想,我日日是如今为你担心。”谢老夫人说着,已经要抬起帕子拭起泪来,“我上辈子大抵是欠了你们谢家的,这辈子你们都要找我讨债来,从前我要为你父亲担忧,现在你父亲不在了,又要为你担忧。”
这话说得不大中听,在这样的日子里更是不合时宜,但她爱子心切,早已顾不得这些,她抬眼瞥了瞥一切如常的谢弥山和温流萤,暗道有些人倒是能忍得下性子、顾得上礼节,只当没听见她这些夹枪带棒的话,但这些人都不是会关心她儿子的人。
“母亲,不必再说了,我以后总要有些成就的,不为这个操劳,也要为旁的操劳,况且我幼时就陪父亲去过战场,我喜欢这个,又有什么不妥?”谢枕石抬高了声音,手指愈发用力的捏住筷子,将筷子尖抵在食盘上,也不夹菜,显然是在压制着怒火。
“今日是团圆的日子,老夫人也莫要再说这些,让枕石去边塞不过是一时之计,历练历练他罢了,难道当真还能让他冲前头卖命去?”谢弥山终于开口,试图缓和着气氛。
而后又将筷子伸到一道清蒸白鱼身上,顺着鱼的眼窝转一圈,将鱼眼睛夹了出来,放到谢老夫人碗中,笑道:“我记得老夫人爱吃鱼眼睛来着,今日特意让人买了新鲜的来蒸,您尝尝。”
送上鱼眼睛的举动非同寻常,也算是给足了谢老夫人面子,但谢老夫人这会儿又开始装腔拿调,并未碰那鱼眼睛,而是转头就夹了鱼肚上的一块肉。
有些发白的鱼眼睛还躺在她的碗里,好像还在观望着桌上的人,活脱脱的死不瞑目。
谢弥山也不在乎她的回应,为温流萤夹了些清淡口味的菜,劝道:“怕京城那些重口的你吃不得,让人做了几道爽口的,你多吃些。”
温流萤点点头,只管默不作声的夹菜吃。
她当这桌上正在上演一出戏,戏里有“母子情深”,还有“兄弟友爱”,而负责唱这出戏的正是谢家人,他们最擅长描脸易色,平日里装腔作势,一撕破脸皮便谁的颜面都不顾及。
他们争吵不得,好像就没有别的话可说,饭桌上渐渐安静下来,不知过了多久,众人都不再举筷了,谢弥山方问道:“吃好了吗?说好了要带你去前楼看月亮,咱们收拾收拾就去吧。”
“好,那就去吧。”温流萤随之起了身,朝着座上的谢老夫人行礼告辞,等目光挪向谢枕石时,能明显的感受到他正僵直着后背,仿佛整个人都不大自在。
温流萤只瞟了他一眼,便迈步出了屋子,侍候她的小侍女寒英不知何时等在门外,瞧见她出来,立马快步迎上去,“夫人,您吃完了?我想着您一会儿要出去,天黑路上不好走,特意寻了个灯,等会儿您可以提着。”
说着,她兴冲冲的从身后拿出个灯来,带着邀功的喜悦,“给您,我在您的箱子里找出来的,瞧着又轻巧又好看,您拿着也方便。”
只一眼,温流萤便认出了那灯,正是当年在江南时,谢枕石送给她的那一盏,她来江南的时候特意细致的放在了箱子里,这些日子从没有拿出来,差点都忘了这东西。
那琉璃灯还被寒英捧在手心里,还是和从前一样玲珑剔透,因为灯笼散下的光芒,灯顶的鎏金浮雕格外夺目,几乎淬出光芒来,折射在灯身上,而灯上流苏相撞的声音,依然清脆悦耳。
“夫人,你略等等,我这拿去给您点上。”寒英说着便要去点灯。
温流萤却伸手拦住她,“不必了,这琉璃灯是我早就不想要的,只是忘了扔了而已,不过你若是喜欢,便送给你吧。”
“送给我?”寒英讶然不止,似乎还没想明白这样的好事,怎么突然落到她身上。
“对,若是你也不想要,那便扔了吧,也算为我解决一桩麻烦事儿。”温流萤的语气轻飘飘的,说完便往外走。
身后的屋子里,有杯盏猛地落地,不知是被人无意间不小心碰到,还是有人猝然松了手。
随后便是谢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