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清贵,年少得志,曾与年长他二十岁的崔桂做同僚。崔桂没有作诗写文的天赋,吏治却做得无人能及。人各有志,他知道崔桂不能为人理解的志向,虽然他们早已不能志同道合,但却愿意理解对方。
孔九州为崔桂斟酒,他说:“达木雅感觉到危险,不敢再停留在上京。我是他的负担,他便丢了下来,潜逃回了北疆,不知行踪。现在事已至此,我也不能再去了。”
这话并不能算错,达木雅最后确实不打算带上孔九州,逃命之际,他只相信自己两个有用的侍卫。
他的语气甚是寥落,崔桂也为之动容。
孔九州的亲人皆死于当年的城破之日,他愤恨激烈,甚至想过假意入朝为官,当庭刺死容士淮,被崔桂阻止后了无生趣,不想再留在这里。但一年过后,孔九州写信过来,说是走遍四地,发现北疆人祸乱不断,边境百姓深受其苦,经常被那些北疆部落掠夺,不止是粮食财产,还有妻子儿女,甚至连男人都会被抓去做苦力,一生都不能回来。边境小镇中多少人家妻离子散,苦不堪言。而北疆人的狼子野心,还不止于此。正好有人在暗地里寻找一位懂学识的先生,说是要为羴然贵族子弟启蒙,孔九州心存死志,决定前往北疆一探究竟。
饮酒之时,崔桂不谈如今局势,只当旧友重逢,是人生难得的喜事,反倒是孔九州先提起上京城中的事,他点出如今的诸多弊端,费金亦的绥靖,太后令边境将领拥兵自重,唯恐打仗后有所损失。至于世家,也在这几年来渐渐恢复过来。
提及这些,孔九州更觉得一切都是笑话,当年那场颠覆世道的起义毫无意义,他嘲讽道:“容士淮以为自己能整治得了局面,却死得这样早,什么都没能做到,一场空罢了。”
这是崔桂的心病,他说:“我只希望不要更坏。”
孔九州大笑,沉吟片刻后道:“那个……”
他停在这里,顿了好一会儿,大约是对容这个姓氏厌恶至极,但到底还是说:“真要挑一个,那个容见倒有几分厉害,被达木雅掳走时,处事不惊,有条有理。你这般放不下,怎么不主推她?”
崔桂在他面前没有什么顾忌,直说道:“推她为帝,如何?”
孔九州惊讶道:“你疯了?她都这么大了,费金亦却还活着。”
崔桂说出自己的顾虑,他的年事已高,不能支撑到幼帝成年是其一。长公主容见虽然现在看起来不慕权利,但日后作为幼帝的母亲,一旦扳倒费金亦,必然会垂帘听政。并且幼子容易夭折,也不一定能保证长大后的品德,到时候又是一番波折。
“最开始时,有人曾对我说过,我当时觉得是天方夜谭,此时再想想,竟觉得有几分道理。”
他这般认真,连孔九州都陷入深思,但也没想明白到底如何,这些是和他无关的事,仅仅是旧友间的交谈。
孔九州道:“随意吧,我已自由,你却不能。这次前来,依旧是与你辞别,我不能留在这里。”
崔桂早有预料。虽然北疆一事,他隐约觉得其中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对于孔九州,他无法勉强,也知道对方不至于在大是大非上犯错,便也没有深究。
宴饮过后,孔九州随着万来商会的车队离开上京,他此生没有再回这片故地。
送孔九州出城后,回去时一路急行,车上明野和周照清相对而坐,却一言不发,非常安静。
临下车前,明野问:“准备好了吗?”
周照清脸色纠结,忍不住再劝:“真的要这么做吗?这条路不能后悔。”
明野没有说话。
长公主遇刺与长公主被掳,这是前世今生发生的两件不同的事,但归根究底却是同一件事。
容见令这件事发生了改变。
他的确很聪明,没有什么力量,依靠锦衣卫,又意外身陷险境,整件事看起来天衣无缝,连费金亦都没有察觉。
但明野知道本来会发生什么,也知道容见刻意避开自己,前因后果,便一目了然了。
如果容见真的有什么很想得到的东西,明野愿意让他拥有。
接下来的两日,容见过得很清闲。
四福和周姑姑都觉得容见被掳是突遭不幸,时至年关,应当去求神拜佛,去去晦气。倒是灵颂想起当日的事,意识到其中的问题,容见没有提起,她作为侍从,本来是不该说的,但还是忍不住劝容见道:“殿下以后别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容见恳切道:“下次一定不会了。”
这么闲着,也不是一回事。
北疆人跑了,南愚人全下了狱,至于别的异族,费金亦也不给人进来了,就在会同馆待着吧。
一切照旧,容见还是得去读书。
但也有麻烦的事,与从前不同,容见现在身后跟满了人,不能再像以前那么随意了。
章三川的意思是,不在人前倒还可以,但是大庭广众之下,总还要做个样子,防止皇帝觉得不行,反倒察觉出什么异样来。
容见任由人跟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