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之士皆哑口无言, 不能言语。
崔桂知道张弛之道, 缓和语气, 安抚他们道:“既然大家都知道性命的珍贵之处,殿下又何尝不知?她愿意前往和亲,当然不会是去送死。你我只需在她回来之前,不让时局混乱,做好本分即可。”
话已至此,主要是他们也别无他法,费金亦还未来得及收拾内阁文臣,但他们之间的矛盾也不是一朝一夕,现在可以缓和的,只能徐徐图之,先做好当下的事。
这一议就是两三个时辰,身心俱疲之时,外面突然闯进来一个人,是文渊阁大学士的亲传弟子。
那人激动道:“边疆那边传来消息,大批军队赶往寒山城,按照消息中的日期,再算行军的脚程,此时应当已经到了!”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崔桂仓促间站起身,连袖子不小心将一旁的茶盏掀翻了,浇了自己一身都没在意,连忙问:“是谁率军的?”
那人拱手道:“是明野大将军!”
崔桂时刻提起的心放下了一半,他连说了三个“好”字。
消息既然传到了内阁,自然也不可能瞒得过费金亦。
费金亦收到消息时,正在与费仕春谈话。
与之前不同,费仕春这两年都很谨言慎行,就怕不小心露了马脚,被父亲发现已不能人道。但费金亦的精力全在对付日趋强大的长公主身上,当年的计划早已弃之不用,也顾不上费仕春的转变,竟叫他瞒到了现在。
但费仕春终究是个废物,此时听闻明野去了寒山城,恐惧到了极致,连话都说不明白了:“父亲,明野要是真的打下了寒山城,杀了羴然人,到时候……该如何是好?我们,我们费家……”
费金亦怒火冲天,提腿踹了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一脚,冷酷道:“你怕什么,朕既然这么做了,当然就有后手,保证万无一失。”
他不相信容见会永远好运,只后悔没在襁褓中就掐死这个孩子,酿下今日祸患。
他们真的很久、很久没有见面了。
明野没有再说更多了,他收回了手,那滴眼泪就留在了掌心中。然后很深地看了容见一眼,低声道:“有点事。”
容见将帘子挂起,朝他点了点头。
章三川骑马过来,停在不远处,但也没敢看容见。
明野将寒山城的消息简略告知了他们,和亲之事不必再提,为今之计,还是送长公主回上京城主持大局。
章三川简直是千恩万谢了,自然不可能有什么意见。
容见没想太多,他说:“好。”
明野轻描淡写道:“我陪殿下一起回去。”
攻下寒山城后,明野没有休息,马不停蹄赶来迎接容见。而北疆的战事未歇,还有很多事要忙。士兵们长途跋涉,又经历一场大战,等待主将回来的同时,更是需要修整的时间。毕竟人不是机器。而明野此时来回跑一趟上京,到时候若是北疆事情有变,还得回去。
容见皱了皱眉。
明野笑了笑:“怎么不说好了?”
很多时候,容见确实很依赖明野,有对方在的话,一切都会让他解决。
章三川一副想要开溜的架势。长公主和大将军,朝廷内外,皆手握重权,可他们之间也有这么小儿女的话。
他们能说,他却不能听。
明野道:“你一个人,我放心不下。”
不仅是在回京的路上,其中的未尽之言还有,他不能让容见一个人面对计划失败、穷途末路的费金亦。
费金亦是一个疯子,什么都可能做得出来。
商量完这些,明野还有些别的事,他微微用力,那匹白马便跑了起来,去了别处。
容见追着他的背影,可也逐渐消失在了视野中,心情不免变得低沉起来。
过了一会儿,后面传来动静,容见探出头,就要去看。
明野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他说:“看什么?”
白马不知何时又回到了这里,明野的身影将他的视线几乎完全挡住了,容见看不到后面发生了什么。
其实是在找明野,又不太好意思说出口,容见含糊地应了一声。
明野叫手下把那几个陪行监督的羴然人的嘴堵住,扔到后面杀了,尸体就地掩埋。
这么做实在很多此一举,但明野只是不想吓到容见。
容见很娇气,一贯看不得这些。
明野低下身,与马车中的容见说话,语调是一如既往,令人安心的平静:“我就在这里陪着殿下。”
马行的不快,和一旁装饰奢华的马车同行。它是一匹战马,驰骋疆场,从来迅如闪电,此时却被迫迈着小碎步,实在有些委屈。但它被拉住了缰绳,只能如此,主人正小声地同马车上的人说话。
也许是有明野的陪伴,容见渐渐放松下来,感受着脚腕处微微震动的双生铃,就那么毫无顾忌地睡着了。
因为他感到安全。
容见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