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昭:“……”
随即,裴劭嘟囔:“白斩鸡就是杨寒。”
林昭昭笑意缓了缓,沉默下来。
裴劭从鼻腔里轻哼一声。
他手指摩挲着她的后脖颈,一下两下的,忽的停下。
春夜月色在他眼里留下虚晃的浮光,他凑近林昭昭,带着一丝陈酿的芬芳:
“阿暮,我想知道,你和杨寒的事。”
友人 得寸进尺。
林昭昭昂头,撩起眼皮,望进裴劭双眸。
她问:“真的想听?”
裴劭不轻不重:“嗯。”
林昭昭:“说了以后你就不好奇了?”她更想问的是,说了以后,他是不是会放弃追查。
裴劭回:“或许吧,阿暮,你总该让我心里踏实。”
须臾,她微微垂眼,手指泥炉,说:“来点酒。”
黄汤入口的滋味,像咽进一团火,从喉舌直接烫到胃,林昭昭脸上浮现一丝丝酡红,她两手捧着酒杯,明月倒映进杯底,光泽粼粼。
年年岁岁旧时月。
十四岁的自己推开窗户,任由月光倾泻在自己身上。
她手腕绑着厚厚一层白布,还是疼,犹如千根银针齐齐扎下,那种细密的疼痛,总是让她没法安睡,正如现在。
她看着明月。
裴劭是不是也正好抬头,看到这时候的月呢。
无从得知。
她朝月亮伸出手,握了握,低头一看,手心仍然空荡。
突的,不远不近一阵古筝乐响,林昭昭听不太懂这种阳春白雪,她更喜欢在西北空旷之地唱出来的民谣,但这不妨碍她被这音乐吸引。
药堂善信堂内,也就只住着她,和救了她的那位公子。
她听说,公子是北宁伯府的三公子杨寒,身体带着打娘胎出来的不足之症,但很聪明,十八岁中进士前三甲,成了圣人钦点的探花郎,入翰林,进朝堂,侍奉于殿前。
只可惜,不过半年,他就因病不得不回家休养,圣人惜才,还特下圣旨,若杨寒身子稍缓,随时可以回翰林院。
彼时,北宁伯府也是风光过的。
林昭昭与杨寒初见那日,她受重伤,浑浑噩噩,杨寒当时是如何情态,她不得而知,只知道他出手救下她,又和百欢楼妈妈说了什么,林昭昭得以逃脱百欢楼,暂住善信堂。
杨寒是好人。
他差人问过她的情况,还把归雁找来,如此,林昭昭才大抵知道自己不会再遭难,稍稍放心。
只是,杨寒的境遇,和这曲子不大相同,林昭昭没从曲风里感受到压抑,只有一种悠然自在。
让她想起,小时候她在小河里摸鱼捞虾,亦或者和裴劭挤在花灯街市上,买芋头糕,吃糖葫芦。
不知不觉间,她循着琴声,走到一座院子口。
隔着篱笆,她看到一道瘦长的人影坐在石凳上,身披白狐皮子氅衣,袅袅余音,便是从他指尖下的弦出来的。
那是她和杨寒真正的初遇。
比起裴劭这种有棱有角、浓颜俊眸,杨寒瘦了些,他眉宇淡,眼瞳也浅,嘴唇却有些艳,阴柔些,倒是有种清贵的书卷气,端看这个人,你就会下意识觉得,他能出口成章。
不过,他面容很白,透着不康健。
他抬抬下颌,示意不远处的石凳子,说:“有些冷,将就着坐吧。”
林昭昭愣了愣,在石凳子上坐好。
他问她:“你有想听的曲么?”
林昭昭道:“西漠谣。”
甫一开口,她有些后悔,杨寒是土生土长的上京人,应当是不清楚这首曲子。
然而,只看杨寒垂睫,略思索,指法一变,空旷的院子里,就传来一阵阵的琴声。
琴声如骤雨疾风,大气铿锵,竟然与记忆里的分毫不差。
林昭昭怔住,她眼睛微瞪,抑制不住的泪水,从她的眼眶一股脑地涌出,滴滴答答落在她手背上。
那是林尚唱给她的,也是裴劭哼给她的。
她离开生她育她的土地后,甚少细思,但这一刻,她才恍然发觉,原来不是不思,是不敢思。
她连忙抬袖,胡乱抹泪。
而这时,曲子没有停歇,只是,在奏乐过程中,几个音调转折,慢慢变成另一首曲子。
这时它又是婉转温情的,细听之下,似乎是来自天边的云,来自母亲的喁喁低语。
林昭昭袖口湿润,她哽咽着,一边想把泪意压回去,另一边它们又不受控地逃逸,只能死死咬着嘴唇,上气不接下气。
不一会儿,她面前多了一块手帕。
她眯起哭得发烫的眼睛,便看那俊逸男子,半蹲着身,说:“用吧。”
林昭昭面容一红,不是羞的,是耻。
她婉拒了那块手帕:“谢谢,不过……嗝,没事了。”还打了个哭嗝。
杨寒弯起眉眼,轻声笑了笑,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