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他洗漱完,对胡天说:“这箱子先放你这,等我说要给阿暮,你再给她。”
胡天点头应是,收好箱子。
也便是在这一天,裴劭拿到顺王与镇南王勾结的确凿证据——这几年来,顺王养了一群鸽子,专门往南方带信,虽然他掩饰得很好,也把养鸽人送去南方,甚至准备杀人灭口,只不过没来得及,那人就成了确凿人证。
裴劭带着禁军,直接闯入顺王府,顺王府里女眷低低哭泣,裴劭踹开正堂大门,顺王穿戴隆重,端坐着,似乎正在等他。
这位王爷年三十九,正值壮年,平日做纨绔姿态,也无人怀疑,却有能耐,让京中那些纨绔为他卖命。
顺王起身,模样倒是不卑不亢:“裴劭,你是什么时候怀疑我的?”
裴劭抬起手,示意后面的人不要跟进来,待房门阖上,他挑张椅子坐下,甚是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捏在手中没喝,说:“你还记得清露夫人么,那个名满京城的画家。”
提到清露,顺王脸色倏地一变。
裴劭说:“你视她为红颜,将她从教坊司里解救出来,只是,将她养在府里,终究负了她,怕被编排,便说清露是嫁给他人。”
这些不难查,人证物证比比皆是。
顺王问:“你想说什么?”
裴劭眯起眼睛,道:“后来清露辗转京城,教导过世家女学生,实则是打探京中各色消息,查到这里,我便奇怪……”
“一个女子,到处打探官员的消息,所图为何?”
破绽是从这里开始的,只裴劭并没命人逮捕清露,一来,她如今远离京城,远离是非,二来,在当时,清露教导林昭昭时,却是拿了十足的心,从不向林昭昭探听西北军。
她有惜才之心,真心回护林昭昭,裴劭自也投桃报李。
所以,从那时候开始,裴劭心里就对纨绔顺王存疑。
顺王理清楚,哈哈大笑起来,他拍着桌子,说:“没想到,到底还是因为女子。”
他笑得前俯后仰时,突的停住:“裴劭,你不也栽在女人身上?”
裴劭抬眉。
顺王说:“你就不想知道,你心心念念的林氏,到底是为何离开你么?”
“那是因为你从不明白一件事。”
裴劭侧头,他开始思考,上去给顺王一巴掌好,还是踹一脚好。
顺王突的打开抽屉,在抽屉里翻找出一个画轴,展开丢到裴劭身旁桌子上,他道:“你看看吧,这是柳青云庶女的画像。”
柳青云,乃是裴劭外祖,裴劭母亲柳氏正是柳家嫡女。
裴劭目光定在那张画上,眼眸倏地凝住。
画像是一名女子静坐着,侧过脸看画外,她目光哀愁,与他的眉眼,竟有八分相似,不过因画像上是女子,显得更阴柔罢了。
顺王嘲讽地看着裴劭:“你觉得这画上之人,是你的谁呢?”
裴劭脑筋转得极快,纸张确实有一定年份,即使真的作假,也很难做出颜料的颜色,何况,那落款的印章,才是真的无法作假。
那是圣人珍藏画作的印章。
圣人恋旧,他曾在御书房看过这个印章,足用了有几十年。
也便是,这幅画,极可能是圣人亲手绘的。
画中女子与圣人的关系,不言而喻。
裴劭手指轻轻摸着那画中线条,他眼瞳细细颠簸,猛地咬住后槽牙。
顺王一挥袖,又抛出一个问题:“废太子当了几十年太子,该受的窝囊气都忍下来了,你觉得,他为何突然要谋反呢?”
裴劭没应,顺王倒也好兴致,继续道:“那是因为,父皇观察了我们几十年,突然的,心中有了更好的人选,想逼废太子让位,废太子怎么肯,却只有谋逆一路了。”
“这个人选,是谁呢?皇弟。”
秋波 两情久长,此生只与……
蹄声嘚嘚如鼓鸣,一匹黑马沿着京城街道,疾驰而过。
马上之人唇角死死地压着。
“轰隆”——
天空笼罩层叠黑云,闪电如紫龙,明暗烁烁,割裂半个天际,倾盆大雨洗刷着京中草木街道,雨水沿着屋檐淅淅沥沥坠落。
林昭昭站在屋檐下,伸手去接雨。
雨滴打在她手心,很快凝聚成一堆水,她将手心翻转,水珠无依无靠,从半空融汇进雨里,倏然掉到地上,蹦出一个个小坑。
这是今年第一场大雨。
雨水辗转周折,慢慢汇聚到下坳,朱墙碧瓦内,大太监苏吉春跑到屋檐下,徒弟方德胜掏出手帕,给师父擦肩膀袖子。
方德胜自己擦把脸,“呔”了声:“怎么说下大雨就下大雨,这破天气,闹得人是猝不及防。”
苏吉春整理好仪容,啐他:“你懂什么,这可是好雨。”
他抬眼,心中微动。
如果没有记错,多年前的春末,也是这么个突然落下瓢泼大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