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门外,林以柠拿出手机,用前置镜头当镜子。
她先是拿湿巾将脸上的泪痕擦干,又重新补了粉饼和口红,看着镜头里的自己没有那么丑了,她才伸手去按门铃。
门铃只响了一声,门便被推开。
晏析立在玄关处,穿着身浅灰色的居家服。
林以柠一眼就认出了这身衣服,和五年前她来的那晚,他穿的那套一模一样。
一时间有些怔然,林以柠呆呆站在门口,直到晏析出声。
「都七点半了,菜都凉了。」
林以柠走进来,才看到桌上摆了精致诱人的四菜一汤:糖醋鱼、龙井虾仁、蟹粉豆腐、八宝菜,还有一小锅腌笃鲜。
都是苏帮菜,也都是她喜欢吃的菜。
桌边的玻璃花瓶里还插著一束卡罗拉,嫣红的玫瑰花瓣上凝著露水,娇艳欲滴。
林以柠想起那束她没能在校庆晚会上收到的玫瑰花。
后来她在这处公寓的阳台上醒了花,想着第二天就来把它们好好插进花瓶里。
可是,她再也没有来过。
视线又转回到桌上的四菜一汤。
林以柠已经吃过晚饭了,周姐为了招待她,还特意多点了两个菜。
她吸吸鼻子,瓮声瓮气:「饿死我了,都没有米饭吗?」
「等等。」晏析扯住她的手臂,去看她的眼睛,红红的。
「怎么回事儿?」
「什么怎么回事?就是饿了。」
「把眼睛都饿红了?」
「……」
见晏析抿著唇,眉头皱起,林以柠又吸吸鼻子,才开口解释:「最近用眼过度,有点发炎。」
晏析将信将疑,却还是松了手。
「去洗手,我把菜热一下。」
「嗯。」
这间公寓林以柠来过,五年过去了,好像什么都没有变,房间的格局,家俱的布置,连洗手液放置的位置都还是和当初一样。
太熟悉了。
从洗手间出来,主卧的门开著,林以柠瞥见了卧室里的大床。
不知道是无意还是巧合,床上铺著的还是那床灰蓝色的床单,一些潮湿缠绵的画面在脑中浮现,晏析咬着她的耳垂说,他喜欢这个颜色的床单。
她当时什么都不懂,傻乎乎的问他为什么。
晏析在她耳边轻笑,故意往她耳朵里呼薄热的气息。
「因为衬柠柠的肤色啊。」
灰蓝色,衬得她格外的白,如凝脂一般。
「怎么了?」
晏析的声音打断了林以柠的思绪,她恍然回神,因为那些旖旎的画面,脸颊微微发烫。
「没……」
桌上的四菜一汤已经重新热过,从前连水饺都不会煮的人,如今热起菜来倒也娴熟。
林以柠在晏析对面坐下,晶莹饱满的一碗白米饭,她抬起眼,视线落在晏析劲瘦的小臂上。
居家服的袖子被挽起,他没有戴手表,左手手腕内侧一片冷白。
她喜欢的那句纹身没有了。
控制了许久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啪嗒一滴砸在米饭上。
晏析抬手夹菜的动作一顿。
林以柠一双乌亮澄澈的眼睛,眼眶里蓄满了水,眼泪就那样一颗一颗砸下来。
「哒」的一声,很轻。
晏析放下手里的筷子,眸色也跟着沉下来。
他看着林以柠,看她红红的眼睛和满眼的伤心难过。
客厅里安静无声,落针可闻。
半晌,晏析却倏地轻笑了声。
「和我吃顿饭,就让你这么委屈?」
他声色沉凉,像浸了冷玉的清。
林以柠抬眼,纤长的眼睫上沾著晶莹。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想解释,喉咙却好像被堵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叮咚——」
门铃忽的响起。
晏析抿著唇,面上不见任何情绪,起身去开门。
林以柠咽了咽嗓子,压下喉头的酸涩,又带起钝钝的疼。
她起身跟过去。
门打开,外送小哥穿着「有间花坊」的外衫,怀里捧著一束新鲜的卡罗拉,含苞待放。
「晏先生,这是您今天的花,麻烦签收一下。」
「嗯。」
「晏先生,马上就要春节了,我们老板托我问问您,春节放假那几天,还是要每天送一束过来吗?」
晏析捏著笔,指尖微顿。
小哥挠挠头,笑得憨厚,「老板怕您家里没人,跑个空。」
「送吧,我在京市。」
「行。」
门关上,晏析转身,便见林以柠站在他身后,眼睛红红的。
什么发炎,明明就是哭过。
晏析垂在身侧的手指蜷紧,喉结滚了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