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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门一关,内侍瑟瑟发抖,小心翼翼地劝说着,频频向郑玉衡使眼色。
郑玉衡也有点儿心惊肉跳,再怎么说,小皇帝虽是幼龙,那也是一头有脾气的幼龙啊,乖可不代表他没有脾气。
他行礼低首,一派温文谦卑地道:“臣鄙陋之躯,这都是奢念妄想,从没有一日成真。方才……只是日有所思,失了规矩,请陛下恕罪。”
孟诚虽然不信他,但是好在也理智了不少。他掷下尚方剑,转身灌了口茶,冷冷地道:“你不许这么叫她。朕母后的小名,不许除了先帝之外的人称呼,再让朕听见一次,我一定杀了你。”
郑玉衡先是叹了口气,然后感慨道:“咱们真是君臣典范啊。”
孟诚皱着眉头,说:“别不要脸,谁跟你是典范,我恨不得把你贬出京城。”
郑玉衡解释:“陛下对臣如此愤怒、如此看不顺眼,还能将军政粮运之事交托给臣,可见是信任臣的人品。臣对陛下如此畏惧,还能侍奉太后娘娘,可见陛下有仁爱容人之量。”
孟诚瞥了他一眼,心道,这人果然惯会披个小白兔的皮囊,一没在母后身边,就满嘴胡说八道的。他哼了一声,道:“朕的爱臣还没出现呢,你一个科举无名的人能有什么才干、能有什么功业?还想跟朕君臣相宜,朕就是从紫薇城跳下去,也不会跟你这个人写在一本史书上!”
作者有话说:
“科举无名”,指连中两元,十五岁差点当状元。(也可能因为太好看了被批为探花)
史书:哦?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哦?
后面还有一章。
惠宁三年二月末, 河面破冰。
郑玉衡启程前往河关,他孤身前来, 除了当初那个维护他的小厮、以及户部一二同行官员之外, 并无旁人相送。
此时天色尚早,天空还带着冬日的昏暗,他此前是从慈宁宫的寝殿里悄悄爬起来的,蹑手蹑脚, 没有吵醒董灵鹫。正要趁着这时候离京——不必相送, 离别白白地惹人伤心, 郑玉衡便没做声, 一个字也没提这件事。
当各个官员与家中的马车告别时, 郑玉衡就安静地凝望着远处微白的天际,望着天空中隐匿下去的星星。
“郑郎君。”一道声音忽然响起,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郑玉衡转头一看,是户部的另一位粮草督运张见清。
张见清, 字子墨,也是年少有为的清官能臣,算是温侍郎和徐尚书两人共同的晚辈后生, 年少时在徐尚书家里读书,听过尚书大人的《论语释疑》, 后来又跟温侍郎的一位姑表妹结亲, 算是温侍郎的表妹夫。
此人才华横溢,如今不过二十四岁,是科举二甲第五名, 当初因为徐尚书的缘故才转到户部做事, 只不过眼下的处境左右为难, 有些尴尬。
“子墨兄。”郑玉衡回礼,“怎么不与家人告别?”
张见清洒脱道:“我素来不爱看哭哭啼啼的凄苦场面,何况我等往北方,是一展宏图,吞吐四野,要有雄心壮志才是,若是一开始就做如此儿女情长之态,到了彼方,定然免不了时时思、日日想,还怎么安心做事?”
郑玉衡看他如此利落的言辞,又回头看了看跟妻儿执手相望,最后互道保重的其余大人们,面无表情地夸赞道:“子墨兄宏图大志。”
张见清拍了拍他的肩膀:“得了吧,你要是不想夸别人啊,就把这张冷冰冰的脸收一收,别让人都看出来你不想夸。”
郑玉衡歉然道:“下次一定好好学。”
“啧,算了,恐怕你是学不会的。”张见清揽着他的肩膀,道,“这一路还要承蒙你照顾呢,你也知道我这腰不太好,少年时从马上摔下来过……咳,但是我过来找你,可不是因为要你关照啊,是我看你孤零零的没人送,家人都不在京吧?你说你天天挂在嘴边那个心上人,这时候都不来送送?”
郑玉衡心道,她要是略露一露金面,你就要吓得立刻跪在地上拜见请安了。
他心中虽如此想,表面却还清清冷冷的,语调寡淡:“两情相悦,在心即可。”
“什么在心即可,我跟你说,我娘子昨儿都哭得不行了,我大手一挥,给她说你这么娘们唧唧的,别妨碍夫君我功成名就的大业,所以我才没让她来的。”张见清是进士出身,这么说只是为了活跃气氛,“这个才叫两情相悦呢,哎哟,你不知道,你嫂子爱我爱的都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