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所讲之言,恐怕是师尊私心。她对潋冬到底说了什么也不再强求。译者没有让她在场本就是一种拒绝,她并非不识趣,在乌水哪怕听到那样离谱的要求也未探究根本,她只是……只是有些害怕了。
湛茗欣赏着他的小剑尊摆弄手上禁制的模样:“那孽障做下的事可有头绪了?”
鸣泠没回答,转而问道:“若这件事真的这般重要,不如结契?”
这个想法让湛茗有些措手不及:“结契岂是儿戏,莫要胡闹。”
结契不是什么轻松事,为了让徒弟放弃这个有可能伤到自己的奇怪想法,湛茗暂时放弃了关注鸣泠手上的禁制。
鸣泠放下手背在身后悄悄松口气。
湛茗的训诫一直持续到望乡城前,鸣泠对每一个都嗯嗯啊啊地应下挨过去,一过城前第一个结界便立刻生龙活虎起来,捏起乌水令,招呼两人靠近着收起空行舟开始御剑。
若要造出最大的剑尊出行的声势,便要御剑,御最快的剑。
比游龙更高,比雷电更快,调动身体每一寸的灵气,毫不在意浪费与否,直到外溢的灵气都在周身溢彩、然后在下一秒都被甩脱到身后去。
这是鸣泠经过几次追杀总结出的经验。
旁人不需要看到剑尊的面容,也无需感受剑尊的灵气究竟是何种模样,更不必与其亲自对阵,只要看到长虹掠过晴空便能明白是那些高高在上掌控世界的剑尊过境。
这样的剑,的确只有剑尊这样与剑身心合一的剑修才能御出。
不过这样的剑也对乘客非常不友好。
鸣泠尽力仔细护着师尊和徒弟,在短暂的、从一个结界抵达第二个结界的路途中还是不免有几处不妥当。
当他们在外城门前停下,翎桐都再无在空行舟上的纠结羞怯,顶着一头形状稀奇古怪紧紧盘着的藤花眼神空洞连守城人都不好奇地看一眼。
而湛茗,他暗自捏紧拳头面上更加冷硬,白发却丝毫未乱,堪称从容。
鸣泠传音告罪:“师尊忍一忍。”
她并无以下犯上的心思和调皮,此刻却觉得自己离欺师灭祖好像只差一句话。
守城人按照望乡的规矩先检查了两人一妖,再检查了乌水令,从城墙便的石卧狮到门上的青铜衔欢雀鸟都召出看了一遍,又印上城墙的机关,再耗费五十叁颗上等灵石联络乌水确认。
繁琐至极,好在每个步骤除了花费甚巨之外都很快速,他们顺利过了外城门,乌水令也被还至鸣泠手中,她简单检查一下并未收起。
过了城门,城内养着的小地精就从地底冒出来将他们接引至静室。
一路上翎桐都并未多好奇一个字,哪怕街道中突兀现出一条小河横穿、成排的黑色建筑中陡然出现一模灰白的小楼都未能让他侧目,使得他们顺利快速地到了目的地。
一时间鸣泠甚至有些不适应。
直到进入静室,关上门,翎桐噗通倒下,鸣泠才收起乌水令将他抱入侧室床上让他安稳休息,而她去铺设禁制阵法与结界。
待所有防护工作完成她才坐到早就开始打坐休息的师尊身边传音:“巫蕤恐怕还没到,无人调换乌水令,也无翠峦鸟踪迹。”
湛茗嗯了一声,依旧闭眼打坐。
鸣泠一怔:“……师尊?”
湛茗抬手制止鸣泠想要向前一步的动作:“无事,我在抑咒。”
鸣泠悚然退到一边,手摸到剑上又退开。
师尊的咒从他未成为剑尊时便有了,在他的血骨中蔓延生长,解一个便能有十个生出来,鸣泠修习咒、符、阵、禁制,至今仍无法解开一个。
如同她手上的这叁个禁制,不过偏门一些便连头绪都无法摸到。
鸣泠心想,她所期待的,师门和弟弟都能找到治疗方法不必受苦也不必死掉的世界,什么时候才能出现在她面前呢?
即便乌水已揽进世间大多数孤本,即便她已为此奔走百年,即便此后余生都将为此前行……却都比不过、比不过译者、比不过天道、比不过法则、比不过命数的降临。
鸣泠心中一个念头愈发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