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你去姚家的事。”
高睦打算行礼告退,王夫人却以手下按,示意高睦坐下。
从高睦习武起,她的房中就不缺上好的金疮药。对于高睦身上的“一点棍伤”,王夫人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高睦许久不来月事,又正逢受伤,她痛经加棍伤,着实万分难受。此时房中只有王夫人,高睦不用顾忌,便指了小腹,低声道:“母亲,孩儿腹痛,想回房歇息。姚家的事,可以改日再说吗?”
看到高睦的动作,王夫人明白高睦在痛经,她却皱眉道:“等你当了官,遇到这样的日子,就不上衙了?”
高睦心口一寒。第一次来月事时,母亲就告诉她,越是女儿家这种特殊的日子,越不能表露出异样。她知道母亲说得在理,每逢痛经,都咬牙死撑,有时痛得脸色都白了,就自称习武受伤。今日若不是痛得实在难以忍受,她也不会对母亲示弱。她不明白,萍水相逢的小乞丐,都会关心她的伤势,为什么母亲这里,总是只有冷冰冰的道理?
冰凉的质问,冲击高睦的身心,让她感觉下腹更痛了。她几乎摇摇欲坠,还是顺从地坐到了母亲面前,逼迫自己拿出了正常的语调,回禀道:“孩儿今日去姚山长府上,没有遇到什么非同寻常的事情。山长……”
“今日罢了。你回去歇着,明日再说。”王夫人眼看着高睦额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多,摆手打断了她的话头。
“山长看了孩儿的策论,指点……”
高睦不肯再收口,王夫人直接起身,走向内室,消失在了屏风之后。
失去了说话对象,高睦只好闭嘴。
从座位上站起来时,高睦眼前发白,扶着桌子静站了片刻,才渐渐恢复视线。她伸手抹掉了额头的冷汗,苦笑了一下,猜测自己的脸色可能也白了,又用双手揉了揉脸,帮忙恢复一点血色,这才对着屏风行礼,转身离开。
高睦与王夫人再次说起姚家,是次日晨省时。
向母亲问安后,高睦无需王夫人再发问,就主动说起了昨天中断的回禀。将姚文度的指点复述完毕后,高睦又说起了她为姚二小姐添妆的打算。
“你们姚山长不是从不收学生的礼物吗?”王夫人眉峰微跳。
高睦不愿母亲误解姚文度的人品,说明道:“山长起初是没答应,是孩儿保证不送重礼,山长才松口。”
王夫人点头道:“姚当涂于你实有师傅之恩,你为他家添妆,应当。”
姚文度籍贯当涂,王夫人用“姚当涂”代指姚文度,是尊称。高睦松了口气,母亲之前对添妆之事不置可否,她还以为母亲反对。
高睦的名字,是老越国公取的。王夫人知道,高睦这个“睦”字,其实是在提醒她:要夫妻和睦、家宅和睦。对此,王夫人嗤之以鼻,却无法为高睦改名。字以表德,姚文度为高睦赐字“公行”,将“睦”字扩大到了修睦天下的范畴中,正中王夫人的下怀。仅凭这一点,王夫人就记姚文度的恩情。
王夫人知道,高睦从小接受男儿教育,婚嫁走礼之事,必然生疏。于是补道:“添妆之礼,我让管事替你置办。”
说是“管事”置办,实际上,就是王夫人把备礼的工作接了过去。高睦所有的财产都是母亲给的,她也不和王夫人客套,只是行礼谢道:“劳烦母亲了。”
“嗯。你在姚家,除了姚文度,可曾见到旁人?”
高睦不知道王夫人为什么对她拜访姚家的情况问得这么细致,还是老实回道:“孩儿走到山长书房外时,修山书院一位王姓的师兄恰好从书房出来。孩儿与王师兄不相熟,只是行礼问了个好。从山长的书房出来时,遇到了山长的幼女,也是问了个好。此外,再无旁人了。”
确切地说,高睦不仅和王师兄“不相熟”,她和修山书院的同学都不熟。为了保守身份秘密,高睦不敢与外人走动过近,与同窗都只是点头之交。
“姚家幼女?多大年纪了?”王夫人的注意力明显不在王师兄身上。
“孩儿初入修山书院那年,瞧着是十二三岁的样子。昨日偶遇时,她以书遮面,头上又用上了玉簪。孩儿猜想,大约是及笄了吧。”
王夫人与高睦谈论姚家,不涉及秘事,原本没有屏退左右。此刻,她却突然抬手,让房中的侍从都退走了,才说道:“以后若有人问你婚配之事,你就说与你二表舅家的女儿定了亲。”
高睦的“二表舅”姓关,是王夫人的舅父之子。关家作为王夫人的母族,原本只是贫苦人家,多亏威忠武公扶持,关家才渐渐富裕。威国公府绝嗣后,关家自然而然地依附了王夫人,同时,关家也是王夫人最亲近的亲戚。
血缘和利益关系,这两层纽带,决定了:高睦如果需要一个假妻子,最合适的人选,就是关家的女儿。
但是,母亲以前从来没和我讨论过婚事,怎么突然要我假称和关家定了亲?母亲一向话少,她突然关心姚家幼女的年龄就反常,又在听说姚家幼女及笄后,要我宣称有婚约在身,莫非她以为……高睦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