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妤,我等你后悔的那一日!”
在庄子里,她会想起骆氏那疯妇说的话。
一夜一夜地想,整日整日地想,她的半生在这般疯言里从她的眼前呼啸而过。
越想着,她竟越来越不知自己是谁了。
她是柳家贵女?
“你们不过是被豢养于宅中的畜生罢了!”
她是郑家夫人?
“你们不过是被豢养于宅中的畜生罢了!”
她是……矜贵高傲生于簪缨望族的世家妇?
“你们不过是被豢养于宅中的畜生罢了!”
一时想得入神,一时又让自己别再去想,想又如何,不过更恨自己无路可走罢了。
一日又一日,她苦熬到几乎要把自己的骨头都熬碎了,终于有一天问那北疆来的信差在北疆一女子如何能为官。
然后,便有了这信。
“南市……我是不是很久没去逛过了?待过了重阳,我去南市看看。”
……
姜清玄找到卫瑾瑜的时候她正在洗马。
卫瑾瑜这匹白马是姑母卫蔷从前那匹“元宵”的孙子辈,难得又是一匹纯白的,姑母特意留给了她,她给马取名“不染尘”,到如今也跟了她快十年了。
北疆兵士皆爱马如命,卫瑾瑜也不例外,纵使再忙隔日总要骑着不染尘出去跑两趟。
不染尘的性子与卫瑾瑜相似,也是爱闹的,卫瑾瑜用刷子为它刷毛,它就用头顶卫瑾瑜的脑袋,把卫瑾瑜的衣服都染湿了。
“别闹!”卫瑾瑜笑了两声,捧了一把水浇在了马的头上。
姜清玄站在一旁静看着,仿佛看见了卫泫和卫铮父子洗马的样子,卫家人都爱马,将马当了自己的血脉兄弟。
只是阿蔷洗马的样子他仿佛未见过。
巧的是此时远在朔州州的卫蔷也在洗马,将袖子挽起,她穿着一身粗衣抱住了马的头。
金色的马毛在卫蔷的手中如水般滑落,落在了马颈上。
“油锅你千万别气,伴刀是你的前辈,我先洗它是应当之事,你说可对?”
被叫做“油锅”的马鼻孔喷气,俨然有些气恼。
同光八年归义为与西北四州协力攻打甘州乌护送了两匹汗血宝马,这匹金色的马正是其中之一,整匹马都是浅浅的金色,身上一点杂色也无,身形纤细四肢修长,跑起来迅猛如风。
卫蔷自然爱惜这匹马,还将整个元帅府中最金贵的“油锅”给它做名。
可爱惜是一回事,先后是另一回事,她要先洗的马是她当年不舍得带去洛阳的“伴刀”,从“元宵”死后纯黑色的“伴刀”就成了她的战马,东征蛮人北出丰州南下长安都是用的它,如果有一日卫蔷还要上战场,要骑的还是它。
这是同袍之情、生死之交,无论什么爱惜都是比不过的。
伴刀抬了下前蹄,水汪汪的大眼看了一眼在撒娇的油锅,眼中似乎有两分不屑。
卫蔷今日也是难得清闲,李若灵宝带着文书们比她晚启程一日,她又是骑马赶路,算来比她们快上一日半,到了朔州便停下来等她们。
洗马着实是力气活,伴刀稳重,一盆盆水浇上去也不动,油锅虽然有些小性子也是万中无一的好马,还主动往水盆上贴,可就算如此,洗完两匹马之后卫蔷也喘了口气。
远远传来一声怪异的尖啸,声音先是渐大又变小,仿佛有什么怪物呼啸而来又擦着朔州城远去了。
卫蔷将简单扎起的头发重新梳拢,又将湿了的衣服换了,笑着对两匹马道:“天气尚早,咱们去看看那新火车?”
麟州军械所曾有豪言说三年会令火车提速一倍,从前火车最快一个时辰跑四十八里,如今一个时辰最快能跑百里,平时一个时辰八十里,一天十二个时辰不停就真的是一日千里,两日一夜就能从云州进幽州,就算从麟州到东北安民府也不过五日,放在从前实在是想都不敢想。
若是将整个中原都铺上铁路,有一处受袭也不过几日就能调兵过去,若是能将铁路铺到西域,汉时张骞出使西域一趟要四年,有一年都在路上,唐代从中原往安西调兵要走上三月,安史之乱李唐调安西四镇回中原平叛,从此再无安西都护……从中原到龟兹的路哪怕只要一月,偌大西域也能收入手中。
拉着两匹马缓缓走出朔州城,便见又一辆火车呼啸而来,麟幽线上共有火车十九列,以“安民”为名,刚刚过去的便是安民第七列。
眼中正看着火车过来,手上牵着的缰绳忽然一紧,卫蔷转头一看,油锅正欲撒蹄狂奔,却不是想逃。
“你难不成要与这火车赛跑?”卫蔷一边笑着一边翻身上马,火车又一声呼啸,油锅立时狂奔起来。
秋日草黄天高,卫蔷单手纵马,由得金色的汗血宝马一路狂奔出去,黑色的伴刀跟在后面,两匹马如流光和它的影,奔跑在火车道下的草场上。
穿着一身深烟色氅衣内里是月白的斜襟短衣,卫蔷面上带笑,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