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音乐厅里,传来相当美妙的乐声,旋律虽优美浪漫,却偏生带来无尽的悽愴味儿,琴音起落间所透出的种种幽怨与无奈,倘若委婉细诉什么来着似的,丝丝悲哀都扣人心弦,轻易牵动每个人心底深处那份不可说的悲哀。
即使再极力克制隐藏,亦然。
此刻,音乐厅内只有一名高頎的男生,他正佇立在台上,拉奏小提琴。
男生五官深邃偏冷酷,而面廓亦偏冷峻,可他表情相当沉静,接近无表情,那低垂的长睫、那微掀的眼眸,间接在那张偏冷的脸庞上添上悲伤的顏色,掩盖掉那份如蚀骨寒风般几可刺伤人的冷,遗下的就只有如玫瑰花身上的刺一样仅属于自保性质的疏离意味。
此刻,音乐厅内没有一个听眾,可男生却非常投入,不过与其说是投入,倒不如说他已进入无人之境,他拉弓揉弦,拉出的每一个音节都满载感情,就连那双极黑的眼睛亦然,忧鬱、悲伤等等令人郁闷的负面情绪均集结其中。
他动作优雅如绅士,就连演奏出来的悲伤情感都带着一份嫻雅,琴弦与弓相互安抚慰藉间,柔软的发丝亦随着他拉琴的动作而荡出浅浅的忧鬱弧度。
他陶染了一头近似金的亚麻色短发,可在调得过度阴暗的灯光底下,发色跟他整个人带给人的感觉一样,儼如月球一般的存在,只要一天有太阳在,自然会显得暗淡无光,即使再努力亦徒然,皆因永远都改乐不了无光的事实。
皆因,如形随影,无论逃到哪,都会有太阳在。
正因为改变不了,唯能做到的就只有悲叹……
而小提琴则正在悲叹。
此时,厅里正弥漫着忧伤,可厅外却是另一回事,至少对于两名躲在两扇大门后偷开出一条缝边偷听边眼冒心心的女生而言,未达到忧伤的层面。
「又是舒伯特的《小夜曲》……为什么可以演奏得这么忧鬱?我开始有点抑鬱了……」音乐生甲神情仰慕地道,少女情怀十足,不见得哪里抑鬱了。
「啊……王子真是很厉害,连我这个学姐都忍不住借用鲁诺瓦尔特称讚弗里茨?克莱斯勒一句话来说出我现时的感受——『他不是在演奏小提琴,他简直就是小提琴的化身』……」音乐生乙合掌置颊侧,一面陶醉地讚叹道。
「但学姐啊小提琴本身是忧鬱的吗?」音乐甲问,眸光依旧落在台上。
「不知道……可能我近来听王子演奏多了,就不自觉认为小提琴是等于忧鬱的——」音乐乙慨叹道,目光未曾离开那个正在专心拉小提琴的男人。
「说起来,我都有这种感受啊……我甚至乎觉得小提琴是直接等于王子的……」音乐甲附和道,眼睛完全被那个忧鬱的气场深深吸引住不能自拔。
当两女正忙着感受那份令人着迷的忧鬱时,一股君临天下的压迫感扑来,她们不约而同地循迫力看去,结果赫然发现一名高硕的金发男子正大步流星走近,而男子的架势可媲美万兽之王,每走一步都流露出与生俱来的霸气——
两女马上认出对方,这么一来,原是花痴的脸更花痴,原已有点飘的嗓音更飘,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只差没达到两眼冒心的地步——
「是皇上啊!」
睞了两女一眼,金发男生仅展露了一记偶像式笑容,两女便自动让出路来,他懒理会否打扰到音乐厅里的演奏者,直接推开仅开了一条缝的门扉——
喀的一声,演奏被打断,台上的男生停下动作,忧鬱的乐声随之戛止。
一双微垂的长眸轻抬,男生平静地看着金发男人走近,沉默不语。
「这里发生什么事?怎么这么暗的?」金发男子边批评边毅然走下红地毡,大剌剌的朝台上的表演者走去。
「暗一点,会感觉比较自在啊。」男生轻描淡写地道,宛若在诉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宜。
「哪里会自在呀?」
金发男子不以为然地问,英眉紧蹙,似乎对一室负能量很抗拒似的。
「话说回来,怎么你老是拉一些这么忧鬱的曲子?」
「回父皇,因为儿臣凑巧在闹忧鬱。」男生平淡地答,并垂低小提琴。
说时迟那时快,金发男子已来到台下的地方,他光芒万丈如拥有天生当明星的料子,光是站着,那身霸气就足以覆淹周遭的人和事,成为焦点所在。
「好端端闹什么忧鬱?」金发男子语带关心地问,并因为不习惯抬头看人而直接跳到台上。
「皆因……」男生未有吐实,仅以平淡中又不经意带了一点忧鬱的口吻,隐晦地带过:「儿臣有一个很复杂的人生哲学问题还未想通啊。」
「什么问题?」金发男子顺着问,脑袋微侧了侧。
男生沉吟了下,就着眼梢馀光睞了敞开的大门一眼,便展露一个绅士式笑容,娓娓道来一个雷人的答覆。
「我还未想到午饭吃中餐还是西餐好。」
几乎是在下一瞬,门外传来倒地的声响。
金发男子没让男生继续纠结,直接替他拿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