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的设计稿他有偷偷看过,骷髅与玫瑰一起、龙从镜子里探出头,机械的手臂下一颗连着电线的心脏……这些图案最后都变成了客人皮肤上永久的画,只会褪色,不会消失,直到人死。
虽然现在并没有客人会让他下针,但他想总得做好准备,万一呢。然后就在这个时候,他抬起头,看见几步路的地方,杵着一个小孩子。那孩子看起来四五岁的样子,乌黑柔顺的短发,穿着一件白色的套头衫,长及膝盖,下头光着一双脚。正好奇地对宋小波张望。
“师父……”宋小波怯怯地叫了一声,“门外……有个小孩儿。”
小孩儿向前走了一步,宋小波退了一步。小孩再往前走,宋小波干脆退进了门里。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小的小孩。在新京城,这样的小孩可比猫狗还罕见。
“师、师父!她、她她她过来了!”眼看着那孩子往自己这边跑,宋小波逃入门中。
珠帘响了一下,宋小波的肩膀被按住了,一双花臂从他身后伸了过来,按了按他瘦弱的肩膀。一个女人从屋里走出,她穿着一件背心,露着两条花花绿绿的胳膊。她端详了一下门口的小孩,便招呼她过来。
小孩像小动物一样,一招手就来了。
“你是谁家的宝贝呀?怎么到这儿来了呢?”女人蹲了下来,和小孩的视线齐平了之后问道。
“大、大房子,大——”小孩比划着,指了指远处的方向。
“师父这咋整啊?”宋小波在后面挠头,“谁家孩子丢了?”眼见着女人把小孩抱了起来,她的手臂孔武有力,单手就把孩子给支在了肩头。
“让我看看,你还真是个淘气宝宝。”女人逗着小孩,走进了屋里。
屋子里乱糟糟的,一角的个人终端屏幕亮着,上头是没画完的一张纹身稿。角落里的电磁炉上架着锅,正在咕嘟咕嘟地煮。
小孩儿在女人的怀里嗅嗅空气,对着锅子伸手。
“真跟小狗似的……”宋小波咕哝。女人乐了,抱着小孩去揭锅盖。锅子里炖着一整只鸡。鸡汤泛着油花,冒着小泡,油亮亮的。这鸡是先前客人用来抵尾款的,偶尔也会有这样的事,新京城的第九区,总是流通着一些花钱买不着的东西。
“待会,待会。现在还不能吃。”女人捏了一下孩子的小脸,后者居然乖乖地点点头。她摊开手掌,手心里躺着一颗青红色的小果。
宋小波一眼就认出那是门口盆栽上还没成熟的小番茄。“我去!原来是你摘的!我寻思呢!”这盆栽是师父的宝贝,平日里他得小心打理。
令他错愕的是,师父压根没生气。她正对着怀里的小孩哈哈大笑。“你要把这个送我呀?”她问。
小孩点点头。于是女人笑得更开心了。
这天夜里,宋小波打了地铺。原本师父睡大床,他睡大床上头的小床。但这会儿,这个小孩吃饱了自动爬到大床上去睡觉了。眼见着师父打算打地铺,宋小波赶紧拦了下来。他自觉自己年轻,能吃苦。而师父呢,是他要使劲尊敬的人。怎么能自己心安理得地睡床,让师父睡地板呢。
女人见孩子睡熟了,招呼宋小波过来,顺便捶了他一拳。宋小波乐,他知道这是师父表达善意的方式。可他确实也没见过师父温柔可亲的模样,今天算是见识了个透。
“看她那衣服上的牌子。”女人说。
宋小波仔细看了看。小姑娘睡得四仰八叉的,那件白色的套头衫上绣着一个图案,下面则是一串数字。
师父拿来纸笔,记下了这串数字。然后就温和地看着她,就这么看了一宿。
宋小波并不知道师父以前是做什么的。她搬到九区的时候,好像也是很多年前了。这儿的人不问来历,每个人都有一些不堪的过往。师父像一头寻找新地盘的母狼,最终在这间小铺面里扎下了根。她是个手艺活特别好的纹身师,在人的皮肤上画画,画得活灵活现的。周围人不理解,但架不住孩子的好奇。宋小波的爹那会还活着,就骂过他,让他别天天往人铺子里跑,但宋小波不听。
偶尔会有人找来这里,问人打听,最后找到女人的铺面。这些人多半会在铺子里待一会,女人会给他们倒上一杯茶,或者干脆拿出酒瓶来。那酒瓶上没有标签,瓶子里的酒也不知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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