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鸾睡得很沉,意识飘飘荡荡,回想起当初随师傅师兄他们一块隐居在滇山的那段岁月。
那时候,师傅已经很老了,特意挑了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打算在此养老,安然度过晚年。
他虽然一生无妻无子,临了,好歹还有叁个徒弟送终,他自觉圆满,每一日都乐呵呵的,不是出门钓鱼,就是去镇上支个算命摊子,给自己赚点棺材钱。
也怪她不好,总是动不动就生病,大师兄为她请大夫总得花去不少诊金,更别提昂贵的药材,师傅一开始虽然嫌弃她,可后来,他也默不作声地将积攒多年的养老金拿出来给她买药了。
她没用,总是拖累他们。
鸾鸾好自责,偷偷躲起来哭,被师傅发现了。
师傅摸摸她脑袋,目光慈爱:“傻丫头,为师就剩一把老骨头,已然不中用了,可你还小,总要治好你,叫你去看更远的世界。”
“可是,师傅,徒儿不想你死。”她哽咽着说。
师傅姿态平静,微微一笑:“人总是会死的。鸾鸾,你要学会接受与人分离的滋味。”
鸾鸾没说话,只是眼泪流得更凶了,还冒了颗鼻涕泡出来。
师傅被她狼狈模样逗笑,拿干布给鸾鸾擤鼻涕,“小花猫,别哭了,随为师去抓几条泥鳅回来,今晚当下酒菜。”
鸾鸾擦眼泪,乖巧地“嗯”一声,提过师傅手中的木桶,跟他出了小院,往清潭去。
榻边,陆云锦细细吹凉汤汁,捏着勺子喂桂枝汤给鸾鸾喝,他既担忧又自责,都怪他不好,昨夜纵情忘形,却忽略了鸾鸾的身体。
鸾鸾和陶然在池塘玩了个痛快回来。
天色已然擦黑,篱笆院门口,一个高大身影站在那儿,廊檐下,一顶纸糊灯笼随风轻晃,昏黄色的灯火晃过他秀逸俊朗的脸庞。
他本是眉心微蹙,脸有急躁不安之色,却在瞧见鸾鸾二人的时候,眉头松开,唇角不自觉地微弯起来,话音扬起:“等了许久,你们总算回来了。”
他奔上前,第一时间接过鸾鸾手中沉重的木桶,视线略过鸾鸾脏污带泥的白裙纱摆,他不满地看向陶然,提高音量。
“师傅,你又带小师妹去河里摸鱼,等一下小师妹着凉了怎么办?”
陶然摸鼻子嘿嘿笑,面露心虚之色。
鸾鸾拉陈谓的手,帮师傅说好话:“大师兄,是我自己缠着师傅要去玩的,你别生气。”
陈谓面色缓和:“我没生气,我就是怕你生病。”
他牵着鸾鸾往小院子走。
鸾鸾举起叁根手指,保证道:“我待会就喝一碗姜汤,肯定不会生病。”
陈谓摇头失笑,宠溺道:“傻瓜。”眸中却闪过担忧之色。
陶然扛着鱼竿,面上带笑,慢悠悠地跟在他们后头。
陆云锦给鸾鸾喂完桂枝汤,捏帕子给她擦拭干净唇边药渍。
此时,“笃笃笃——”叁声敲门声响起。
陆云锦正想去开门,门已被人从外头打开。
向小园探头探脑,“陆贤侄,我听说侄媳妇病了?”
顾之声拎着一壶酒晃荡,净出馊主意:“侄媳妇着凉了,喝点烈酒,身子自然就热起来了。”
“陆贤侄,你放心,这女儿红我特地叫店家温过了。”
他还得意地拍了拍酒壶子,挑眉道:“怎么样?够贴心吧?”
陆云锦责问的目光投向司晨,司晨无奈地耷拉眉眼,他可拦不住向顾夫夫。
陆云锦站起身,朝门口走去,他将向小园叁人赶出房间,把房门关上,不咸不淡地睨向小园一眼,问:“你来作甚?”
向小园“啧啧”两声,抱臂:“这才多久,陆贤侄又用这种态度对我?你向叔叔我啊,可是会伤心的。”他皱起眉,做西子捧心状。
顾之声揽住他,安慰:“园子不哭,待会你相公我啊,会替你教训云锦这个不孝侄儿。”
陆云锦才不配合他们演戏,直白问:“那一夜,你究竟对我和鸾鸾做了什么?”
说起这事,向小园就心虚了,“这事说来也是巧,我研制那么多回谢馥春香,全都失败了,谁知道这一次就成功了。”
顾之声手一摊:“所以,你和鸾鸾姑娘一个不小心就中招了。”
向小园:“要怪就怪你运气太好,鸾鸾姑娘运气太差吧。”
陆云锦扶额,“罢了,此事不必再提起。”
他看一眼窗外天色,暮色沉沉,道:“正值晚膳时间,我们去楼下大堂吃饭,别站在这儿说话,免得吵着了鸾鸾。”
顾之声当即眼睛亮了,“好呀,走走走!我们现在就去吃晚饭!”
谁不知道陆云锦是个有钱公子哥,他要请客,他可得好好宰他一顿。
鸾鸾睡得好香,忽而觉得有人轻轻地推她,一声声不厌其烦地唤她:“小师妹,小师妹。”
鸾鸾困倦地揉着眼睛,耳边传来麻雀啾啾的鸣叫声,清晨的早阳成束透过窗洒进屋